3/04/2018

淑女鳥:吾家有女初長成

借用了片商的宣傳標語,正是因為這句中文諺語是整部電影的最佳註解。

身為一個女兒,可能常常會跟媽媽們有過大小爭吵,衣服沒折好、亂花錢、跟誰誰出去玩、功課念了沒、心中志願的爭論......媽媽是個奇怪的生物,不過孩子表現如何,總是有念不完的嘮叨,相信許多經歷過青春期的女孩們會有相似感受。

Christine是一位身處花樣年華的高中生,她想脫離無聊的沙加緬度,她想去有"文化"氣息的東岸念書,她古靈精怪,想要談場美妙的戀愛,經歷一些不平凡的事物。

想當然爾,身處中年的媽媽是最會潑冷水的人。

媽媽無情的回嗆她,妳就是只能念社區大學,最好去坐個牢出來再去念社區大學。

Christine替自己取了個名字:Lady Bird,在戲劇社試鏡時,她對著神父說,這個名字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(It's given to me by me),18歲時的思考就像掌握了世界,我們覺得自己已經長大,正在經歷全世界的人都不懂的人生。

在戲劇社的她遇到了Danny,Danny是個陽光般的少年,開朗帥氣又有才華,還邀請她去那棟她夢寐以求的藍色大屋。女兒戀愛了,媽媽帶她去挑選禮服,媽媽爬上歲月痕跡的臉,伺候著女兒陰晴不定的脾氣,兩人的對手戲自然又真實,我彷彿看到每一次我跟媽媽大小聲的模樣,我們都經歷過那段時間,想要追求花花綠綠的世界,因此Lady Bird跟Danny說, I'm from the wrong side of the tracks..(我住在貧民窟)媽媽從Danny的口中聽到臉都歪了,一臉錯愕,傷心又生氣的指責女兒不懂賺錢的辛苦。

Lady Bird真的不懂嗎? 或許吧。

當她和Danny的戀情結束在一次措手不及的廁所親吻中,我忽然發現了整部電影輕鬆幽默的基調,導演不是要營造成女兒發現自己大錯特錯的道德至上電影,而是告訴我們她是個和我們一樣的女孩兒,想要體會愛情的美好,想要和欣賞的男孩說說話,想要看看那個花花世界。

Kyle是她喜歡上的第二個男孩,是位神秘俊美的樂團成員,面對身為同志的Danny,Lady Bird有著不解與憤怒,但看到Danny緊張的找她解釋並承認自己的性向,淚流滿面的求她不要說,我想Lady Bird也心軟了。在打工的咖啡店終於有機會搭訕 Kyle,為了接近 Kyle,Lady Bird暫別了好友Julie,Kyle是個有著自己道理的怪文青,希望減少金錢交易,稱讚還沒有手機的Lady Bird是個好女孩,那種神秘感擁有著少女嚮往的許多特質,於是Lady Bird破處了,而充滿詼諧的"床戲"讓我在電影院笑得樂開懷:

"所以...結束了嗎?"

"嗯...我只是有點困惑...."

"誰第一次是在上面!"

"妳未來還會遇到很多次平凡的愛愛~"

完全不像A片或電影中的激情,Lady Bird就這樣結束了愛愛初體驗。

整部電影就是Lady Bird的高三變奏曲,瘋狂、搞笑、衝突,雖然Lady Bird煩惱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,為了試穿畢業舞會的禮服,母女倆在試衣間前有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對話:

No, I just wish... I wish that you liked me.

Of course I love you.

But do you like me?

...I want you to be the very best version of yourself you can be.

What if this is the best version?

"如果這就是最好的我,妳會喜歡我嗎?"

在母親眼中的女兒,永遠是個孩子,母親瞭解女人的辛苦,期望女孩能夠早點成長成為獨立自主更好的人,因此有了大大小小的念叨。Lady Bird也知道,她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被媽媽看到,「如果這就是最好的我」,也是我一直想跟母親講的話,導演兼編劇Greta Gerwig精準的捕捉到母女關係中的矛盾與期盼,在母親軟化的眼神中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。

Lady Bird在畢業舞會的路上,終於鼓起勇氣對著Kyle說不,她終於發現能讓自己自在的人才是值得花時間維繫的,於是她找了Julie一同去畢業舞會,她們享受著高中生活的最後時光,她們穿著漂亮的禮服成為了女人。

從故事的一開始我們便知道,Lady Bird夢想著去東岸念大學,尤其是紐約,Danny的一句話戳破了她的謊言,媽媽氣的一句話也不說,拼命做著家事洗著碗就是不理會這個任性的女兒,女配角Laurie Metcalf在機場繞圈的車上,那幕氣憤疑惑又心疼的眼淚詮釋得動人,堅強的媽媽都有著嘴硬心軟的一面,有人說情節的設計有點狗血,但劇情中處處灑著媽媽的心軟:戴著老花眼鏡幫女兒改禮服、女兒第二次失戀後在車內的沉默與擁抱,還有對於領養兒子與其女朋友的包容與尊重,劇本中對於細節的描繪成就了媽媽這個角色的立體。

淑女鳥終於展翅飛向紐約,她開始自在的跟人介紹來自沙加緬度,名叫Christine,她在大蘋果中恣意享受著青春,卻不由自主想起了媽媽,她撥了電話,在答錄機中和媽媽說了"謝謝"。

有人說,整部電影是導演寫給故鄉的情書,我想是吧,那是導演對於自己青春與成長故事的溫柔呢喃,全片配樂與攝影滿溢著輕鬆與溫暖的氛圍,雖然女主角的對白有時帶著尖酸也有點傷人,但情節與情感的真實卻使整部電影充滿說服力。

而導演帶出的女性觀點讓我想起去年張艾嘉的《相愛相親》,兩者都有著母親/女兒的視角,對於"愛"的不同表現,但Lady Bird蠻可貴的是,這是一部青春成長電影(come of age),也因此讓年輕演員有了很好的表現,導演的好劇本找到了三位優秀的新星出演:Saoirse Ronan、Lucas Hedges、Timothée Chalamet

女主角Saoirse Ronan的表現有目共睹,來自愛爾蘭的她不但完全調整成美國腔,(沒錯,《六弄咖啡館》我就是在指你),自然的演技抓住了高中少女不甘、與家人的暴衝還有對戀愛的渴望,曾經歷過青春期的觀眾應該都感受到主角心情的波瀾起伏。

飾演陽光男孩Danny的Lucas Hedges,去年即以《海邊的曼徹斯特》Patrick一角入圍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及多個影評人協會男配角(有趣的是,Timmy當時也試鏡過這個角色),在電影中與男主角Casey Affleck的對手戲是整部電影的支柱之一,他將Patrick這個角色喪父後的難過與無處可洩的情緒壓抑,搭配著Casey Affleck內斂的演技,節奏調整的極為自然,幾場兩人的對談與生氣都令我難忘。而在今年獎季大熱門的《意外》中,他也演出了那位被留下的兒子Robbie,雖然今年他在這兩部電影中的亮眼程度及發揮空間不若去年《海邊的曼徹斯特》,但Danny的親切帥氣及真相被發現後的脆弱,我想還是讓Lucas Hedges在觀眾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飾演陰沉怪文青的Timothée Chalamet就不用說了,今年以《以你的名字呼喚我》的Elio一角,成為奧斯卡近80年來最年輕的影帝入圍者,記得看過一個訪談,導演講述兩人在咖啡店外初相識的那一幕,導演希望Timmy展現的是瞬間的吸引力,我想Timmy交出了令人滿意的表演,電影中即使他無情的對女主角說出:You're going to have so much un-special sex in your life. 仍然很難掩飾他俊美的臉龐與角色設定的冷淡氣質,極賦天份的他即使今年沒能得獎,但我想這個獎季的曝光度也令人對他的未來的作品充滿期待。

《淑女鳥》除了是導演寫給家鄉的情書,更是對於青春的反饋,相信許多人看完後會想起與家人的點滴、與朋友的對話及過往愛情的回顧,這封溫柔的情書讓看完電影的我幾天後仍充滿暖意,很想抱抱母親說聲我愛你,樸實自然的對白與詼諧的語調讓電影不致曲高和寡,在大片林立的好萊塢世界中,顯得彌足珍貴,劇末在Lady Bird在教堂的徘徊暗示著對家鄉的思念,或許也意味著成長後對於年少回憶的心心念念,你說是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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